锄禾-

救赎与偏执(隐忍而世俗✘偏执而凄惨)

      红日初升,何弃手拿摄像机,蹲在海边的岩石上,拍下了初生的太阳刚越过海平线的画面。

      照片上,一切都是新的,每一个鲜活的时刻皆被定格。

      何弃脖子上戴着的戒指,反射着晨曦。暖黄的光附在了戒指的表面,覆盖了何弃的身影,投向他身后的沙滩,直从沙滩上辟开一条光路,奔向人间。


      办公大楼内。

      人来人往,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,步履不停。

      在楼道最里间的办公室内,不时爆发出一些争吵声,冲突不断。

      “你说说,你为了这个杨尚出过多少事了?哪回不是我替你擦屁股,替你做公关?现在出了这个事,你还要去找他,你是还嫌事儿不够大是吧。万一在路上被别人拍下来了,你这辈子就完了。”周维在办公室的空地上走来走去,边走,边伸出胳膊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人破口大骂,末了,双手往沙发前的桌子上一撑,“一会儿我跟他们商量一下开个记者会,你记得该解释的解释,该赔笑的赔笑。”

     “你让我去找他吧,他都已经死了啊”何弃坐在沙发上,眼神空洞散乱,直直的盯着桌子上放着的手机,上面播放着一个男子跳海自杀的视频。

     何弃的眼神慢慢重新聚焦,接着眼神一凛,站起来就冲出了办公室的大门,也冲出了那个束缚他的牢笼,同时,他的星途也结束了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何弃是在高三那年遇上杨尚的。

     何弃刚上高一便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,他弹的一手好钢琴,又生的一副好相貌,被涉城一中的人称为“音乐才子”。

     而所有的光鲜亮丽都终于那场车祸。

     那场车祸后,何父何母双双离世,只留下他和七岁的妹妹,而他的手指指骨骨折,纵使能恢复到正常度日的状态,却再也弹不了钢琴。

    事实上,他并不热爱音乐,他只是把它当做任务,当做取悦父母的方式罢了。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突然离去的父母和一片空白的未来。他对未来毫无想法,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,也不知道他的妹妹该何去何从。

    最终,他选择了带着妹妹继续上学。学是要上的,不然以后挣不到钱;妹妹是要带着的,毕竟血浓于水。

    接着呢,听天由命吧,不想去思考,也没有精力了。

    这样的生活勉强维持了两年,何弃身上的少年气和傲气被磨的一干二净,俨然成了大人的模样。

    那天,何弃刚下班,从打工的烧烤店回到了家中,看到了已经安然入睡的妹妹。她似乎也知道,那场车祸之后,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,所以,懂事听话了不少。

    刚洗完澡的何弃听到敲门声,起身去开门。

    门外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和一个比他小一些的男孩。

    他们是对门,很久没回来住了,最近要搬回来,特意来拜访一下,图个互相照应。

    何弃简单客套了几句,关上了门。

    这个小区是个老旧的不行的公寓,隔音非常差,坐在门口,就能听见对门传来的大声说话的声音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,何弃一直听着对门一道道尖锐的女声大声痛骂着,会有间隔,然后再次骂起来。直到半夜两点,才渐渐没了声响,许是骂累了,才知道该睡觉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,何弃做好早餐后,叫醒妹妹,便出发去学校了。

    出门的时候,正好碰上对面的门打开,那个男孩从屋内出来,看到何弃后,先是拉了拉帽檐,然后才指着他身上的校服,说:“你也是一中的学生啊。”

    欲盖弥彰。

    “嗯,高三五班,何弃”

    “我,高一五班,杨尚”刚说了两句,杨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尴尬的笑了笑,一只手使劲往下压了压帽子,一路小跑下楼去。

     他只当这个小孩没礼貌,并未多想。

     放学时,何弃总是最后一个从班里出来。那天,他从班里出来,锁上门,转身正准备朝楼梯走去,才看见现在门旁的杨尚。

     杨尚迷路了。

     他刚刚来,一点儿环境都没熟悉,公交线路都没搞清,又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校车,自然不知道该走那条路了。

     何弃把他带回了家。

     到小区楼下是,一阵较强的微风吹来,刮的杨尚的帽子扬起,被帽子压着的那些发丝也被风吹了起来,露出了额头到眼角的淤青。

     何弃看着杨尚头上的淤青,想到了昨夜的怒骂声,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 不过他也没问什么,不多管多问别人的家事,这是他懂得的最基本的礼貌。

     平日,他们之间也仅限于点头之交。

     让他们的交集真正加深的是两个星期后的一天。

     那天晚上,叫骂声,咒骂声,在刚刚晚上八点时就响起。更甚的是,其中还夹杂着瓶子的碎裂声,家具的翻到声,各种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 何梦——何弃的妹妹都被吵的睡不着。

     何弃先是在门口礼貌的敲了敲门,所幸应该是没发生什么重大的事,里面的人开了门。

     开门后,目光所及之处,皆是一片狼藉。杨尚就坐在一片狼藉之中,像个被人抛弃的孤儿,又像是个无畏的勇士

    他在门开之后便冲进去,拉着杨尚,把他拽出狼藉,也想要把他拽入光明。

    杨尚的妈妈丝毫没有阻拦,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。

    把他拉出门后,杨尚提出,他想去天台。

    不能乱了别人的家,我不能叨扰了别人的家人,这是他的原则。

    天台上。

    夜风微凉,吹散了心中的烦闷。点点星光还在空中闪烁,似是在慰藉着夜归的人:放心,往前走,我还在照着你。

     杨尚靠着天台的矮墙,席地而坐。何弃也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没等何弃开口问,杨尚就自顾自说了起来。

     “我妈,她不是老这样的。她有点精神分裂,从我爸抛弃我们的那天起,大约也就是两个月前吧,就开始了。”

    何弃没有发表任何言论,他不擅长安慰别人,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,索性聆听,听他讲述自己的苦恼。

   “ 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妈妈是爸爸见不得光的情人,可我无所谓,只要他们是爱我的就好了,所以,我算是有个可以怀念的童年。”

    杨尚的眼神迷茫的望着前方,他语气里透露出的疑虑和不确定让人不敢深信他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两个月前,爸爸彻底和我们断了联系留下一笔钱,过他的生活去了。”杨尚低了低头,“妈妈在流连一个月后,带我回到了姥姥家的旧房子,我就是这儿。”

    故事讲完了,杨尚站起来,拍了拍屁股上的土。刚刚发生的事情也随被拍下的尘土,飞到空气中,落到地上,随时间消逝。

    “何弃?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“嗯。”何弃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 回家之前,何弃还是同杨尚说了一句: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,记得找我,我会帮你的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 此后,杨尚对何弃日渐熟络起来。

     让何弃记忆犹新的是,有次中午,他们在街道上走着。何弃问他:“想过要逃离这样的生活吗?”

     杨尚的回答是,没有。

     杨尚举起手,把手指对准阳光,让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,照射在他脸上。随即,又将手指并拢,把阳光挡了个结结实实。

      “如果云层把太阳遮住了是会变暗,但太阳终有一日还会出来的,不是吗?它也是带给过你温暖的。”杨尚与其说是在回答他,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,连他自己都不确定,到底是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弃看着眼前的少年,心中无端生出一种疼惜和怜爱之情,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别样的何弃也说不清的情愫。


       何弃毕业之后,没有再继续考大学,只是和那个烧烤店老板共同经营起了整个烧烤店。

      杨尚也升到了高二。

      冬天来临,窗外飞雪如约而至。鹅毛大雪,漫天飞舞,像是一场雪的盛宴,满世界都是雪。

      何弃家的门被敲响。

      打开门后,何弃看到了满手是血的杨尚。

      他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杀了我妈妈。”

      说完,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。

      何弃把他拉进屋。

      杨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他的双手在滴血,他的眼睛在流泪。他的无助,无奈,痛苦在那一瞬间展露无余。

      他其实不是那么相信他的妈妈,也不相信曾经给予过他温暖的太阳会再次破云而出,他在骗自己罢了。

      何弃把他送进于是,让他洗澡,陪他睡觉。抱着他,拉着他,慰着他,他竭尽全力让眼前的少年不觉得他是孤身一人,他尽可能的给予他太阳本该给予他的光。

      既然那个太阳冲不破云间,那就换个好了。

      第二天,何弃请了一天的假,也帮杨尚请好了假,处理掉了他妈妈的尸体,也搞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      他妈妈把他卖给了一个老男人,他拼尽全力逃离那个老男人的家后,打开门,看到的确实他的妈妈和两三个男人在一块喝酒做乱。

      他心中的那堵墙轰然倒塌,他最后的顾忌,希冀也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 他冲到他妈妈面前,疯狂的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
      他的额头上青筋乍现,脸上也血气上涌,那三个男人见状,早已溜之大吉。

      他妈妈没有给出他什么答复,只是不屑的把他的手从她的衣领上拿掉了。

      他的理智顿时消失,双手不受控制的把他的妈妈推到了地上。她的头磕到了茶几的边角上,锋利的边角直冲向太阳穴撞去,鲜血霎时间布满了茶几边的那一片小天地。杨尚手忙脚乱的跑过去,抱起他的妈妈,最后绝望的探了探她的鼻息,跌入深渊。

       从那以后,杨尚就和何弃生活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他把他当成了光,当成了人生中的另一个太阳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也照顾着杨尚,感受着杨尚对他与日俱增的依赖,直至疯狂。

      这种依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
       大概就是那次,让他把所有坚硬的外壳,阳光的伪装卸下,漏出了里面受伤的,弱小的心灵和血淋淋的事实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把他拽出黑暗,成了他唯一的太阳,也成了他疯狂的执念。

       杨尚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,何弃被星探发现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清楚的知道,仅凭那一个小小的烧烤店根本不够他们三人的开销。成为明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
       他跟杨尚再三保证,他永远不会离开杨尚,不会抛弃杨尚,等他赚够了钱,他就会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杨尚没有阻拦,乖乖的和他说了再见,这出乎何弃的意料。他就留在本地念了大学,一边念书,一边照顾何梦。


       早年经历的巨大变故,让何弃的表演比常人多出了一丝韵味。

       他出演了一个电影的男三,一炮而红。

       而“红”带来的除了片约不断,自然也有绯闻和无处不在的狗仔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和杨尚待在一起的照片已经在网上铺天盖地开来,其中不乏超出普通关系的亲密动作。这样的照片不免让人猜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但针对网络上的议论纷纷,何弃却从未给出过正面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敢承认,对大家;也不敢说谎,对杨尚。

       可杨尚还是那个杨尚。

       一次,何弃在拍完当天的戏份且顺利杀青后,回到了家中。

       一进门,还没来得及打开灯,就有一道黑影迅速冲了过来,抱住了何弃,同时,他的腰间也感受到了一丝锋利的冰凉——那是一把刀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在当时是有一丝害怕的,由于没有开灯,他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   “何弃,你跟林夕的事儿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何弃听出来这是杨尚的声音,他剧烈跳动的心才在一瞬间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先把刀放下,这个可是很危险的。”何弃边说,同时,另一只手去抓杨尚拿着刀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杨尚此时已经跟何弃差不多高,他的另一只手轻轻的在何弃的唇上抹过:“你们接过吻吗?”

       何弃的手已经抓住了杨尚的手,他用力往下轻轻一扭,刀应声落地。接着,他反向牵制的双手:“拍戏的时候有过吻戏,其他时间都是绯闻。”

       解释完后,何弃就放开了他的双手,转身,打开了墙上的开关。原本昏暗的屋子一下子住杨尚明亮起来,眼睛在陷入短暂的黑暗后也明亮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看到了现在他面前的杨尚。

       锋利又弱小。


      何弃对于不请自来的杨尚无奈又纵容。这样随心所欲的杨尚已然将它推上的舆论的风口浪尖,但杨尚之于他又是非常重要的。

       但他影响到了何弃的工作,何弃必须要把他送回涉城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真的要丢掉我?”走之前,杨尚这样问何弃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突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,这种步步紧逼,无处不在的窒息感,他的依赖,执念压的何弃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   他又耐着性子最后给杨尚解释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”

      杨尚最终听话的回了涉城。


      何弃公布了他和林夕的恋情。

      新声代实力小生和纯洁玉女,是人人举手称赞的天生绝配,他们的结合引得无数人的赞美。一时间,何弃的风头正盛,连着之前对他和杨尚关系的猜测也渐渐淡了下去。

      杨尚给何弃打过一个电话,他只是问了他这件事情的真实性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没有否认。

       杨尚再没有其他的话,他只是哦了一声,然后挂掉了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感觉有些奇怪,可他并未深究和细想。在他决定成为明星的那一刻,他和杨尚的结局就早已注定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娱乐圈的爆炸新闻一个接一个,前脚何弃和林夕刚官宣恋情,后脚就有人在公众平台发布了一条自杀视频。

        视频上,一个身穿纯白T恤的年轻男子面对镜头,一步步倒退着往海里走去,他在倒下之前的口型,显然是“再见”。虽然官方在第一时间发现,并删除了它,但网络的力量使它依然在迅速传播。有网友发现,视频中的男子不正是前段时间与何弃频繁一起出现在照片中的人吗?

        接着他的名字也被迅速扒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叫杨尚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最终,在前途和杨尚之间,何弃放弃了前途,但他也永远得不到杨尚了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记得,杨尚最恐惧,最讨厌的便是水。他的爸爸曾按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到水中,直到他呼吸不过来时才把他提上来。他永远忘不了那种窒息的感觉,也永远忘不了他爸爸把他拉上来后种厌恶又玩味的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杨尚最终用他最痛恨,最厌恶,最恐惧的方式死在了何弃面前,深深烙在了何弃心里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回到他们的家,在杨尚的房间发现一枚戒指,是个男款,简约大气,安安静静的躺在红丝绒的戒指盒里。

       上面刻着:HQLYS。

       何弃爱杨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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